在日常学习、工作或生活中,大家总少不了接触作文或者范文吧,通过文章可以把我们那些零零散散的思想,聚集在一块。相信许多人会觉得范文很难写?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优质范文,仅供参考,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旧梦旧梦简谱篇一
2019年匆匆地离开了,迎来了新的一年——2019年。
在春节前,街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我们一家人坐在车上,找不到停车的地方。街上五彩缤纷,各种各样的货物都有。家家户户灯火非常明亮,家家都把房子打扮得很独特,各种各样的风格。
告别了旧年,我们跨入了新的一年。
过去,我在班上是一个中等生,我羡慕那些成绩好的人,他们有很多朋友,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长高了,我们长大了,我们开始了自己新的旅程。
我许下了愿望,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的成绩能提高。
我决定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汗水来学习。
我要把做小动作这个习惯给改正,还要多看书,绝不看无益的书。我现在字也写得很难看,还有很多学过的字,经常会忘记,或者是写错别字,这些我都要改正。
课前要预习,预习是十分重要的,在预习的过程中要把不懂的或是重点的知识记下来。课上,我要积极发言,认真听讲,注意不走神,做好笔记。下课时,也要出去痛快的玩,这样上课的时候才不会很疲劳。课后,要认真、独立地完成作业。课后要复习,才能保证学过的知识不遗忘,还要把课本、笔记、试卷有规律的排放。要用的时候才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出来,这样可以省去东找西翻的时间来学习。晚上,不能为了急着提高成绩就盲目地熬夜,这样只会事倍功半,要按时睡觉,每天保证八小时的睡眠,第二天才有精神学习。假期时,要坚持体育锻炼,体育锻炼可以增强体质,有益于身心健康,还能能提高记忆力。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历程,新的突破,承载着我们新的心愿。我要珍惜每一天,努力每一天。
旧梦旧梦简谱篇二
雾起三月,黄梅时节雨,琼花开了,谁念西风独自凉。打散了雾,还不忘烟波江潋潋水光,涟漪一圈一圈荡去,淡去,只怕倒了汉阳树,荒了鹦鹉洲。
惊蛰未至,青草池塘中是否隐藏了某种旋律,或许是春的召唤,又或许是冬的哀鸣。待到映山红爬满嶙峋兀岩,能否为自己找一个美丽的坟。
使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
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
很多破碎的美丽,没有办法去珍惜,李煜和文英的爱情,我们读不懂,却谱出了千古绝唱,令月三白七凄。真的是爱麽?也可能是责任,是怜悯吧。
旧梦旧梦简谱篇三
悄悄走进永恒驿站,
不控制思绪的回忆。
蹲下抚摸港湾大地,
抬头仰望驿站天空!
轻轻来到回忆大门,
慢慢推开记忆门扉。
悠闲徜徉曾经的梦,
闭上眼睛重温旧梦。
欢声笑语荡漾心头,
母校之河荡起涟漪。
今晚月色为我悲哀,
悲哀我已离开母校。
今晚星光为我祝福!
祝福母校依然美好!
在这悄悄祈祷上苍,
海角天涯不忘彼此。
站在旧时校园楼台,
花木草树随风摇曳。
低下头轻轻回味,
芬芳着阵阵花草香。
微风吹来阵阵陌生,
细雨叫人泪水淋漓。
熟悉的味道使你想念,
陌生气息使人泪落。
蓦然回首泪在流动,
熟悉而又陌生的母校。
学子的我已经起飞,飞的更远,飞的更高。
让我衷心的感谢命运,偌大世界与你相遇。
我走到记忆的门口,向里轻轻张望悄悄离去。
旧梦旧梦简谱篇四
在日常学习、工作抑或是生活中,大家都写过,作文是经过人的思想考虑和语言组织,通过文字来表达一个主题意义的记叙方法。那么你知道一篇好的作文该怎么写吗?以下是小编整理的青春旧梦作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我开始喜欢有滥情的忧伤,是盛开大地在冬末抑或初春的明媚,温暖的忧伤,像某个人的眼神,让我心甘情愿的沉沦与幻灭。
青春弥留际,五彩缤纷的曾经被渲染的惨白一地,有人伤悲,有人落泪,还有人不知所归,找寻的是未来,而能被清晰地忆起的,依旧是过去,那些人,那些事,依旧的伤感。
恰同学少年。
时间就是如此让人着迷,即使仅仅片刻驻足中窃得的吉光片羽,也让我如易于满足的孩童,以一只贝壳听取整个大海的跫音。
所以怅然回首,眼泪也成诗,其实我想说的是后面那句风华正茂,还正是无所畏惧,意气风发的年纪,这样静静地作为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存在的,以一个强劲的姿势,现在走在上学的路上,不再对一身身休闲的大学生们心存欣羡,也不会对尾巴翘到天上的初中小孩们嗤之以鼻,因为小孩们是我们的过去,而大学生们,则是我的未来。
我纵了时光的剑,辟开记忆帷幕,星星点点,依稀裂隙中,前尘往事千涛百沫汹涌而来。不退让,亦不逃离。等我垂垂老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花开花落的少年时节,与你相逢一笑间。
青春是一段悲伤的岁月,就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支离破碎的梦和残酷的现实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幅青春的写意画抑或是一首青涩的抒情诗,没有人能看懂其中的苦涩与伤痛。
青春是一首寂寞的.歌,它在我们生命里轻轻吟唱着,每一句歌诗都记录着我们成长的故事,每一个音符都沁入我们的灵魂,在我们青涩的年华里演绎一场最华丽的礼赞,让我们用心都拥有着一种共同的情愫——寂寞。
青春是一场繁华的过往,其实每一个人内心都有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走进来,城内的人却想走出去,我们就这样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彼此成为彼此的过客,无数次的擦肩而过的相遇都被误以为是自己的归人,最终还是跌入到淡淡的忧伤中去了,人去楼空,徒留一座空城,展现一场盛大的空虚。
左手寂寞,右手忧伤,幸福像风筝寂寞如线,线在寂寞的手中,所以陪伴我的只有风。
青春恍若一场荼靡旧梦,梦里我们还是忧伤的寂寞的风影。
旧梦旧梦简谱篇五
;我的老家在黔西北乌蒙山中的一个小镇上,不通公路不通电,离县城一百二十里。这个小镇实在太小,只有半条土街,要不是乡政府在这里,我们都不好意思称它为镇。
小镇名叫大坪寨,由三个村庄组成,乡政府和乡中心小学位于小镇中央,我家就住在乡中心小学的斜对面。
小镇后面的山上有两个吊洞,一个大吊洞和一个小吊洞。大吊洞位置低些,长年冷气森森,雾气蒸腾,宛如血盆大口,朝着西面的天空吐着腥风血雨,让人不寒而栗,每次路过,我都远远地避着。但我家那头老牛总是爱吃洞边茂盛的鲜草,而且越吃越往洞口靠近,我不得不屏住呼吸按住心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它赶回来,然后狠狠地抽上几条子。
这时我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恼羞成怒,觉得用条子抽实在不解恨,无论黄荆条桦竹条还是狗肋巴,都不足以让它吃吃苦头,恨不得摸块石头,将它瘦削的屁股砸出两个血印。可是陡峭的山坡上,除了柔软的山草什么也不长。
我看看手里磨得雪亮的镰刀,又看看老牛像饭撬一样又老又硬的髀骨,再看看盛荣老者那张满是皱纹的狐狸脸,恨不得一镰刀把他挖成映山红。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从草坡后面的森林里传来“哇儿哇儿咩——哇儿哇儿咩——”的呼唤声。那是盛强的声音。只有我知道,盛强明着是在唤羊,实则是在唤我。他是在为我解围,因为盛荣老者谁也惹不起,在整个大坪寨,他是出了名的促狭,人称“堕落鬼”,得罪了他,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听到盛强在唤羊,我立马顺坡拐弯,说我要帮盛强找羊去了,懒得理睬你。盛荣老者依旧笑容可掬,说那你要注意点哈,不要掉进吊洞里去。
这个老头就是这个样,虽然总是笑眯眯地跟人说话,但听他说话的人都会觉得,他灿烂的笑容后面总是无尽的暗夜,隐藏着比大吊洞还要阴森的促狭,因此他还有个绰号叫“大吊洞”,连起来就叫“大吊洞那个堕落鬼”。
小吊洞在大吊洞的右上方,距离两百米,只有簸箕那么大。如果说大吊洞是一张血盆大口,令人恐惧,那么小吊洞就是一张樱桃小口,令人心动。因此无聊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在小吊洞边玩耍、打牌、唱歌。小吊洞不是很深,洞口边的草同样很长,就像美女的唇边长着一圈胡须,看上去有些滑稽。更滑稽的是,凡是割草之人,割到小吊洞旁边都会特意把那圈草留着,当成栅栏或记号,告诉大家那里有个吊洞。我们这群无聊牧童,特別无聊的时候还会用飞快的镰刀,将小吊洞边上的那圈野草修整得圆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每次修整完毕,我们都会变换角度观赏,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理发师。
郎骑白马过大坡,风吹马尾织绫罗。
绫罗披在哥身上,千年万载不离哥。
风吹大树木叶翻,鱼在河中喊口干。
鱼在河中翻白肚,不得虫吃心不甘。
唱歌的是没封洞的女孩,她们割草割到这边来了。我问盛强,要不要和她们唱?盛强每次都说,不要惹,我们唱不过。她们的山歌就像大吊洞里冒出来的白雾,多得要命。
二
盛强的父亲是我的启蒙老师,我的学名还是他取的呢,可惜他文化太低,虽然一解放就参加工作了,还去县里参加过短师培训,但属于“社来社去”的那种,直到我后来走上了教师岗位,他还是一名民办教师,而且只能教小学一年级。
人的一生中也许会经历许多个老师,但感情最深厚也最真挚的,往往都是第一个或最后一个。盛老师对我挺好,对其他学生也挺好,在整个大坪寨,他是最好的男人之一。但我觉得他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凡事先鼓励我们不按套路出牌,能投机取巧就投机取巧,能偷奸耍滑就偷奸耍滑,用他的话说叫“麻倒就麻,麻不倒正算”。虽然在课堂上是他手把手教会我写字,是他亲口教我会读“bpmf”和“上中下,人口手”,但在“麻学”上,我并未听从他的教导,没有得到他的真传。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我父亲也是一名教师,还是乡中心校的校长。龙校长总是教导我要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
虽然我很多时候并不按他的风格做事,盛老师也从不计较,依旧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但对待自己的孩子就不那么和蔼了,甚至还非常严厉,坚定不移地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的祖训,看不顺眼就骂,做错事就打。
民办教师工资很低,家庭人口又多,为了养家糊口,盛强家养了几十只黑山羊,每到周末和寒暑假,放羊的任务就交给盛强。于是在寨子背后,从岩羊包包到骒马大冲,方圆十几里的荒山上,我们始终风雨相随。在草原上,放羊或许是最惬意的生活,但在乌蒙山区,放羊却是最辛苦的,特别是山羊,悬崖峭壁如履平地,钻山窜林来去无踪,在那些冰封雪锁抑或狂风暴雨的日子里,为了找羊,我和盛强又心焦,又无奈,又可怜。
往往这个时候,无处不在的盛荣老者就会唱歌挤兑我们——
放羊人,放羊不是好期辰。
跑了多少冤枉路,钻了多少刺骨林。
见我们没反应,他接着又唱——
放羊郎,放羊不是好下场。
跑了多少冤枉路,一身全是烂衣裳。
我们还是不理他,只管哇儿哇儿地到处找羊。每当我们找得最着急的时候,没封洞的那群女孩就会出现,宛如天仙下凡。她们或割草,或砍柴,或挖药,总会顺带帮我们把羊赶到一起。她们不读书,不识字,但会唱山歌,每天临走之前都要吼几首。
这天她们又照例唱了起来,而且非常具有挑逗性,特别是那个个子最高,长得也最漂亮的女孩,总是拿眼睛瞟盛强。我说盛强,干脆和她们整两首吧,打堆七八年了,一次都没对过。盛强一脸怅然地摇摇头,弱弱地说不。
小情娘,风吹罗裙桂花香。
风吹罗裙桂花树,等哥和你来成双。
最漂亮的姑娘还没等同伴反应过来,马上就开腔回击:
老老人,老了葫芦干了藤。
老了葫芦干了树,花园交给下代人。
雨后天晴,夕阳在卖酒岩头上露出有些忧伤的面容,不情不愿地往下坠。姑娘们纵情欢笑,落照夕辉将青春无敌充满朝气的脸蛋映得通红,我也跟着嘿嘿嘿地笑。盛强却叹息一声,说可惜她们都没读过书。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让我心生惭愧。那天,在姑娘们“咿呀哦咿呀,明天转来玩”和“留留哥,留留哥,留留小情哥”的柔情款款的歌声中,我和盛强一样,背着山草,赶着牛羊,心事重重地下山回家了。
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相信宿命的盛强,果然掉进了宿命的怪圈。
两个星期后,中考结果出来,我被地区师范学校录取,成功跳出农门,亲戚朋友闻讯后,纷纷前来道贺。我父亲龙校长也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父亲是我眼中最艰辛也最朴素的校长,天底下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校长会像他那样,除了在单位上班,还要担当家庭劳动的主力。在辛苦劳作的同时,我父亲也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学校长,因为他的四个儿子和一串串干儿干女,给他带来了无边的想象和希望。
如今,英年早逝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二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与高大身影,时刻都会在我脑海里浮现,永远呼之欲出,永远陪伴左右,在冥冥之中护佑着他曾经倾力护佑的大坪乡。
在父亲去世的前几年,为了追逐人生梦想,我放弃公职,离开家乡,来到这座数千里外的江南小城。在这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总会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与难以忘怀的陈年旧事。但记忆最深刻的,除了十六岁那年的青葱往事,就是父亲写下的一副对联。
上联:亦工亦农,唯求风调雨顺。
下联:半耕半读,还望金榜题名。
横批:农村包围城市。
那副对联,可以说是我父亲一生中最得意的代表作了。每年大年三十那天,他都要将它重写一遍,然后貼在大门两边,一是彰显我们的家庭成分,二是提醒自己的人生使命,三是告诫孩子们莫忘奋斗目标。果然,就在幺弟硕士毕业考上公务员的第二年,他就积劳成疾,溘然长逝,留给我们无尽的怀念与哀思。
让我无尽怀念的,还有少年时那段短暂而又芬芳的“恋情”。
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但十六岁的那个暑假,却是盛强一生中最悲苦的磨难。中考落榜,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看着他空洞的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我真想替他掉泪。接连十几天,他都呆头呆脑地坐在吊洞对面的土岗上,既无心思割草,也无心思放羊,他的羊都是我替他找。
我们放牧的大本营叫白家土;朝着东南方向,走过火烧山是骒马大冲;翻过骒马大冲,就是没封洞了。没封洞是个典型的小山村,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就像那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宁静又和谐。
罩子乌乌不见天,河水汪汪不见船。
小路弯弯不见妹,不见情妹眼望穿。
我不由一阵窃喜,心想这家伙终于从前途无望的落榜愁绪中走了出来。可瞬间我又发觉不对,如果真的走出了心灵阴影,应该充满阳光才对。果然侧脸一看,蓬头梢脑的他双泪长流,满脸凄苍,让我的心也跟着生生地疼,想起求学的艰辛与生存的不易,恨不得陪他痛哭一场。若干年后,每次听到刘德华唱《男人哭吧不是罪》,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当时的那一幕。
对门对户对条街,郎打簸箕妹打筛。
忧愁苦闷簸出去,美好生活抟进来。
这歌声虽然即兴而起,也没有别人帮腔,但就像一场甘霖从天而降,让我近乎焦渴的心田得到了及时的滋润,漫天愁云悠然散去,眼前一片明亮开阔。再看盛强,他悲怆的神情似乎有了舒缓,脸上慢慢地现出血色,死气沉沉的眼里也逐渐放出亮光。
姑娘再唱——
岩上采花岩下栽,岩上滴水养花苔。
咱们都是花骨朵,慢慢玩耍等花开。
这次,我感觉十六岁的花季次第绽开,到处一片明媚,满眼都是春光,人生全是惬意。我看见盛强的心结在一环一环地打开,无孔不入的春风,正徐徐地往里钻,冰雪慢慢解冻,浓霜逐渐化去。
姑娘又唱——
妹是南山花一丛,有心跟哥不怕穷。
只要二人情意好,冷水泡茶慢慢浓。
我的天,这表白也太突然了吧。我正不知所措,从不对歌的盛强接道——
舀碗豆芽十二根,慢慢讲来给妹听。
哥家穷得叮当响,裤子破齐脚后跟。
姑娘回应——
妹家住在没封岩,家里一样都不得。
不嫌妹的年纪大,二人搭伙创未来。
盛强又唱——
榛子榛,双脚跳下榛子林。
一口咬破榛子果,问妹真心不真心?
姑娘回应——
说要联来就要联,不怕爹娘在眼前。
砍头犹如风揭帽,坐牢犹如坐花园。
盛强又唱——
小郎读书八九年,中考落榜在眼前。
肝肠寸断心绞痛,哪有闲心和妹联。
姑娘回应——
昨晚做梦做得真,妹妹爱哥八九春。
千愁万苦全抛下,一起到老转年轻。
盛强眼里的亮光慢慢收敛,再次回到先前的悲苦,一脸痴呆地望着对面陡峭的草坡,以及草坡上缓缓移动的牛羊。而我们身后,山毛榉树上结满了圆圆的果实,风一吹,仿佛摇晃着哗啦哗啦地响。也许是天气太热了吧,所有的蛇类都钻出巢穴,懒洋洋地卧在丛林深处的石子上,嘶嘶嘶地叫着进入梦乡。好像知了也是怕蛇的,每逢这样的日子,它们都藏在宽大的木叶背后,一声也不响;就连那些唧唧喳喳的小鸟,也跟白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辰往往非常安静,只有山鹰不怕太阳,依旧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突然一个俯冲,抓起一条熟睡中的毒蛇冲天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一道光秃秃的山梁上。那座山叫火烧山,山上什么也不长,只有白森森的岩石冒着虚幻的火焰。山鹰抓到蛇后,都喜欢往那里扔,摔死烤熟后再慢慢享用。
火烧山下有一条三尺多宽平平整整的石子路,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修,传说那里有一名白衣少女,却是蛇精的化身,因暗恋大吊洞里的龙王,就用身子梭出这条石路,夜夜守候在石路旁边,眼痴痴地望着白家土后面的百草坡,希望龙王能够现身,然后和她成双修炼,永生不老。
当然这仅仅是传说。我的理解是,这条通往骒马大冲的石子路,一定是人工挖掘出来的。骒马大冲三面是草坡,草坡后面是森林,中间却是软绵软绵的草甸。草甸的草一般都不高,只适合马啃,不适合牛吃,山羊更不喜欢,所以那里早已成为没封洞的专属牧马场。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封洞的人就是爱养马,也许是为了方便马匹能到这边来啃草,他们才修了那条石路吧。自七八年前开始,只要我和盛强上山,就会看见没封洞的姑娘们在小鸽子的带领下,成群结队地沿着那条石子路,来我们这边割草唱歌;偶尔,我们也会背着箩筐、赶着牛羊,沿着那条石子路去骒马大冲放牧。每逢这样的日子,我们烧洋芋的火塘边就会坐满姑娘,小鸽子也在其中,只是离得更远些,要么唱山歌挑逗盛强和我,要么拿出针线来做鞋垫或纳鞋底。
哥在学堂读书文,妹在山中看马群。
马匹卖钱不得见,哥读诗书化白云。
哥在学堂好用功,妹在山上梳马鬃。
马匹卖钱不得见,哥读诗书化成风。
我知道她是在笑话我读书成绩不好,或者是在说读书原本就无用,但在她戏谑的歌声中,我却分明听出了羡慕与无奈的成分。我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生出些许同情,只好默不作声。
据我了解,没封洞的几十户人家中,有郭、熊、安三姓,而且一姓一个民族,姓郭的是白族,姓熊的是苗族,姓安的是彝族。三姓杂居,三族共荣,已经成为没封洞的传统。小鸽子姓熊,这让我心中一直充满疑问:为什么一个山旮旯里的苗族姑娘竟然会生得如此好看,而且皮肤又白,个子又高?苗族人是不唱山歌的,为什么她和她的小伙伴都很喜歡唱山歌,而且张口就来,源源不绝?苗族人人人都有一支芦笙或口琴,为什么她和她的两个小伙伴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展示过?还有,苗族姑娘都喜欢穿自己亲手做的麻布裙,可她和她的两个小伙伴为何一次也不穿出来?哎,不知她那如花的心里在如花的年龄是咋想的,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是真心喜欢盛强的,不然就不会独自翻山越岭前来向他表白。
现在,窗户纸已经捅破了,篾条穿豆腐,居然还提起来了。再说目前的盛强也的确需要爱情抚慰,于是我满心欢喜,希望他们尽快成就好事,好让盛强走出心灵阴影与人生低谷。
哥哥年轻又有才,妹家门口树两排。
手提金锤银錾子,修条花路等哥来。
歌声朗朗,情真意切,但我却听得身冷心颤,把伞收起,推了推盛强,说走吧,我们去小吊洞边坐坐。
盛强顺从地站起身,朝着歌声的方向望了两眼,默默地跟在我身后,走下土岗,走上那条盘旋而上的毛毛小路,身后铺天盖地,全是女孩情意绵绵的歌声。
四
第二天早上,盛强没上山放羊,换成了他二姐盛颖。盛颖是我们的乡花,初中毕业没考上学校,就不再读书了。
盛强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家庭负担跟我家一样沉重。但我父亲不但是人民教师,还是乡中心校的校长,工资收入比盛老师要高很多,对孩子们的期望也要高很多,他给我们下的总目标是“农村包围城市”,口号是“不到大学不罢休”,最低目标是考上中专或中师,拿到购粮证本本,当上乡镇干部或公办教师。在龙校长的严格要求和管教下,不管多苦多累,我们兄弟四人全都刻苦学习,朝着目标迈进。
望着她绰约的风姿,在斜阳夕辉下,在清清的小河边,款款地传送着前世未有的风情,少年的心不由一阵悸动,而且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晕眩。盛颖天生丽质,让人一看就有惊艳的感觉,这种惊艳虽然最能撞击眼球,炫目的同时还会带来几分无聊的妄想。可盛芳不同,她没有让人炫目的妖艳,却有令人心醉的感觉,而且久久难以飘散。
若干年后我才明白,这就是气质路线。
我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头,原本是要看她脸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高高突起的胸脯上,脑袋又嗡地晕了一下,原本已经调整好的心又砰砰直跳。
我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说:“是的,我就是龙大爷。”
她先是噗了下,但实在忍不住,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羞得无地自容,都想跳进河里淹死算了,可惜只有想的自由,却没有行动的勇气。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仔仔细细地总结了一番,自己之所以如此平凡,主要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吧。
她微微叹息一声,说这次中考失败,估计是受了打击,精神崩溃所致。虽然为了建房、给我妈治病和扶我读书,我家早已债台高筑,但我还是劝我爸让盛强复读一年,或者上高中也行,明年我就要参加工作了,他读书的钱由我来供。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盛颖的清脆,却非常悦耳,温柔中还带有温暖的感觉。而在我记忆深处,她原本不是这样的。还有,小镇上的女孩是从不穿裙子的,也穿不起,她那张挂在腰间的布幔,勾起了我对娇妻、裙子与幸福生活的所有向往和想象。
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懂了我父亲龙校长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知识改变一切!
“你爸爸答应了吗?”我问。
“他还是不同意。哎!”她又叹息了一声。她叹息的音调同样与众不同,也与我记忆中的她有着天壤之别。以前的她也跟我们一样,叹息是平直而且粗俗的,但现在变了,有着婉转的音乐美。
我问那怎么办?
她说你是盛强最好的朋友,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眼看她。她的臉型没有多大变化,依然还是那张瓜子脸,但脸上的内容发生了巨大变化。我说不清变化在哪里,只是觉得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盛芳了,眉宇之间有了英气和柔媚,嘴角的笑容充满自信和含蓄。
她的目光非常柔和,也盛满真诚和期待。我问,姐,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妩媚一笑,说你终于肯叫我姐了?是这样的,我想求你帮我请你爸出面,说服我爸,在我们大坪寨,只有龙校长的话他才会听。我想,只要还让盛强读书,他很快就能康复。
我连忙答应说,姐,你请放心,为了死党,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在乎,我马上就回家,去求我爹来帮忙。
她又叹息一声,说也许你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有过节的。你要劝劝你爸,无论我爸提出什么条件,都请他老人家答应下来,我今后会好好报答他的。就算今世报答不了,来世我也会报答的。
盛芳无限感激地说:“谢谢你,小羽。”
就这样,十六岁夏天的那个傍晚,我没能走过那座通往上寨的小桥。返家途中,我站在田坝中间的小道上,闻着沁人心脾的稻香,回头望去,盛芳伫立桥头,凝望远方,在霞光的掩映下,楚楚动人。
六
往常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出差或家访,父亲总会坐在他的房间,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他的书很杂,以文学类居多,却不让我们看,怕影响学习。但我还是偷偷摸摸地看了《牛虻》《神曲》《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安娜·卡列尼娜》以及《白话聊斋》《西游记》《水浒传》等名著。
有时候我想,父亲或许是知道我偷看过他书的,只是懒得说而已。他不说,我便继续偷看。躲在被窝里看,端着煤油灯跑到别人家去看,吊着牛尾巴在放牛的路上看,坐在树荫下在放牛坡上看。有时为了不让父亲发现,我还会把语文书、作文书、课外辅导书以及《安徒生童话选》《格林童话选》等父亲允许看的书籍封面扯下来,包在那些书的外面打掩护。
发展到后来,我不光偷看父亲的藏书,还和盛强一起如痴如醉地看起了武侠小说,特别是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侠作品,都是一本接一本地挨着看。
但当我再次回到家,找遍所有房间,都没看见父亲的身影,问正在圈门边喂猪的三弟,才知道他去县里学习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们大坪寨的黄昏时刻,是很难出现萧红在《呼兰河传》中描写的那种火烧云的,我们只有火烧山。据说,火烧山原本是条蛇山,草木非常旺盛,自从那条蛇精入驻,就把其它蛇群赶走了。李从本老先生在几十里外感觉到了妖气,便带着关门徒弟刘阴阳,提着师刀令牌祖师棍前来挑战。一场恶仗下来,刘阴阳和李先生狼狈而逃,蛇精也累得筋疲力尽,蛇群借机大肆反攻。就在蛇精即将殒命之际,放牛娃汪小发一把大火,将整座山点燃。蛇群惊惶逃走,蛇精存活下来。从此火烧山就变成一座光秃秃的裸石山,长年高温不说,而且多是火镰石,随便捡块石头,用镰刀一敲便火星四溅。
我是答应了盛芳的,父亲不在,只好亲自去劝说盛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是封建思想;但对我的这位启蒙恩师,我还真有父亲一样的敬重。在顶着昏黄天光,重新走向上寨的途中,我脑海里总是浮现着武侠小说中那些本领高强的大侠和火烧山上的蛇精,心想他们要是真的存在多好,随便请一个出来,盛强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想起火烧山,我就不自觉地想起没封洞的小鸽子来。如果说盛芳是深谷幽兰,盛颖是园中玫瑰,那她就是漫山遍野的杜鹃。杜鹃一年才开一次,而此时正是夏天,当夕照完全消失,霞光全部隐退,闪闪的群星托着一轮明月从大陡岩后面转了出来,清清亮亮地倾泻一地,我仿佛听到了纯银一样的声音。再次走过那片田坝,无边蛙声突然奏响,我想起已经结束了的初中生活,以及即将逝去的青春,心里莫名地升起愁绪。
在一步步走向那条小河和那座小桥的过程中,我還想起了小昭、黄蓉、孙二娘、上官婉儿、梅超风等女孩。她们不是小说里的虚构人物,而是我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无知少女小昭还未参加中考就回水城去了;聪明伶俐的黄蓉考上了地区卫校;五大三粗的孙二娘连预选线都没过;心高气傲的上官婉儿被警校录取;班花梅超风跟盛强一样,预选分数很高,复试时却意外落榜,估计此刻她生命的小船,同样在汪洋大海上迎接狂风暴雨的洗礼。
就这样胡思乱想,我踏着皎洁的月光,迷迷糊糊地走上那座连接上中二寨的石拱小桥。
“龙小羽——”
我吃了一惊,猛地回过神来,才看见夜风轻拂的桥面上,居然站着一尊女神。只见她长发飘飘,裙裾轻扬,高挑的倩影有着万千诗意。我醉了,什么小昭黄蓉上官婉儿,顷刻间全被击得粉碎,都是浮云。
她说:“我刚听说了,你爸不在家。”
我问:“盛强好点了吗?”
我语气哆嗦地问:“这你也相信?”
她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主张送到县医院去,越快越好。但你不知道,去年我妈过世,我家又欠了一千多块钱债务,加上以前欠的一共三千多,我爸每月才三十多块钱工资,要还到何年何月?我家那些羊,一只几十块,就算全卖光,也就千把块钱,而且全都许给债主了的,背上全部写得有字,人家随时都可以来牵走。
我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悲伤与无奈,说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我连夜赶去县城,找我爹想办法吧,盛强是他干儿子,他不会不管的。
盛芳再次摇了摇头,轻轻地说,这样也不太好,多难为情啊。再说你家也挺困难的,虽然你爸是校长,两百多块钱一个月,但家庭拖累大,你两个叔叔的书学费和生活费都得他供,他还要经常接济另外几个困难学生。你看你,连鞋都没得穿。
她说我也不知道,才来这里等你。
谁知她话音刚落,不知何时来到桥上的盛颖接话道:“我知道怎么做。”
盛颖不管,径直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龙小羽,你不是男子汉也是个儿子娃,有种就跟我走。
七
为了男子汉的气魄,也为了拯救死党盛强,我豪气冲天地跟着盛颖走下小桥,沿着河岸走出几十米,才发现她还在牵着我的手,心里不由一阵紧张,连忙将她甩开,回过头去,盛芳婀娜的身影依然伫立桥头。
我问盛颖:“我们这样你姐会不会气?”
盛颖没好气地说:“不要管她,她是有男朋友的。”
“啊!你姐有男朋友了?”我在惊讶的同时,一颗心冰凉凉地迅速往下坠,万般滋味一齐涌了上来,更多的则是被欺骗感。
她说,你没想到是吧?在你们的眼中,她比我乖是吧?其实她是心里做事,鬼得很,哪里像我这样单纯,心直口快,就像这条小河一样,清澈见底。
为了掩饰心里的失落和疼痛,我连忙说是的是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
“她还小?她都二十岁的老果果了。我妈在她的年龄,她都会爬了。赶紧走吧,要不然就太晚了,人家都睡觉了。”说完,盛颖又伸手来拉我。
我问:“如果我真的落河了,你会怎么办?”
她说那我就跳进去救你。
我再问:“那如果我被淹死了呢?”
她说那我就跟着死,要死一起死。
盛颖游目四顾,说你瞎讲,哪里有人?
她凝神静听了一下,说真的呢,但我不在乎,我们是自由恋爱,谁也管不着。
我嘲笑她说:“你别吹牛了,师范只招应届生,复读的不要。”
她回道:“我不考师范,考中专该行吧?”
清静了十几分钟,我们沿着河沟直上,马上就要拐进通往没封洞的山路了,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听说没封洞的狗比人还多,外人根本进不去。
盛颖问:“你会唱山歌吗?”
我说会几首,但没经过系统训练,唱得不好,都是直着嗓子吼。
她说会就行,到时候我们就站在寨子边上,你吼几首山歌过去。虽然苗族人不兴唱我们汉族人的山歌,但小鸽子例外,还是个高手。
我心想,你可别忘了,汉族人是你,不是我们,我可是正宗的苗族。但这些细枝末节懒得跟她计较了,我家自从搬到大坪寨就被汉化了,如今除了户口本上有记录外,几乎都被认同为汉族了。我自嘲地一笑,说盛颖,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抓紧进山,要不然就太晚了。
拐上山路,月光照不到路面,昏暗之中我们依旧窸窸窣窣地往前疾走。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山路实在难走,走着走着,盛颖就伸手拉住我的衣裳尾巴,把我当牛。我也不再害羞了,以我家老牛为榜样,拼命地向上攀爬,以增加牵引的力量。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依然还会为少年时期的怜香惜玉与护花经历莞尔一笑。
隐隐地,前方传来了狗吠声,我停下问盛颖:“要怎么唱才好?”
她哈哈一笑,说都是跟你学的啊,我们这一代几乎都称呼父亲为爸爸了,只有你家几弟兄还在叫爹,也不知龙校长是怎么教的。
想妹想得病在身,要吃云南白菜根。
要吃鸽子做的饭,要和鸽子过一生。
盛颖说我知道,但第一句不合适,应该改成“盛强想妹病在身”。
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顿时觉得我们全都被表面现象迷惑了,其实盛二小姐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异常聪颖。我正惊叹之际,一声叹息从路旁传来,把我唬得差点灵魂出窍,连忙惊问是谁。
“啊!”我吃惊地叫,“她被卖了?她爹把她当马卖?”
姑娘说是的,卖了七千块钱,那男的已经来接人了,听说是个在海上打渔的,又老又丑,四十六七了都。鸽子要跑,她爹把她锁了起来。我们知道她喜欢盛强,盛强也喜欢她,昨天盛强还答应说要娶她的,怎么今天就见不着人了,原来是病了。
八
我说我们靠近不了,难道你们就不会去把她放出来吗?我们在外面等着。
姑娘说是的,就是这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整七千块钱还给康长军。但是我们方圆团转,谁会有那么多钱?就算有,谁能借给她?鸽子说,只有一个人会帮她,那就是大坪寨的龙校长。她不知道小羽哥就是龙校长的大公子,只是叫我们去大坪寨找盛强,求他去找龙校长。
我说我爹在县里学习,要好几天才回得来,就算找到他,他也拿不出七千块钱来。他一个月就两百多块工资,七千块钱,就算把我家的猪牛房子全卖掉,也凑不齐这么多。
银色的月光无声地铺满一地,我想,要是能把它们捡起来多好,可以卖钱还给康家,把鸽子赎出来,然后让她与她爹断绝关系,脱离现在的家庭,与盛强远走高飞。可这些都只是空想而已,不能变成现实。
我傻了,天地悠悠,仿佛一切都很渺茫,又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没有蛙声,没有月色,更没有红粉佳人,有的只是一片混沌。
我说,自从一百多年前参加苗王陶三春的部队,我家就搬离苗寨了,后来起义失败,我高祖逃到大坪寨隐居,已经好几代人不说苗话了,仅仅传下一句“格雅阿奇木”。
姑娘说,会说这句就好,待会进去,不管遇到谁,你只管说格雅阿奇木,他们都不会阻拦你,都会把你当成自家人。
我一脸疑惑地问:“有这么神奇?”
姑娘说是的,当年陶大帅被困在没封洞,留下接头暗语,说凡来人中会说这句话的都是自家人,不得伤害和阻拦,否则就会遭天诛地灭。这是祖神菩萨封过咒的,没有谁敢不听。
我说你们村里除了苗族,还有彝族和白族,他们也会听吗?
姑娘说会的,他们的祖辈都是陶大帅的心腹大将,兵败后,陶大帅和手下两名大将被官兵封在没封洞里。他们后代听说后,都自觉搬迁过来,给他们守灵,一守就是一百多年。
我终于明白了没封洞的来历。烽烟滚滚,剑影刀光,一百多年前那场以苗民为主的反抗清廷暴政的农民起义,惨烈而又悲壮地在眼前浮现。我不由热血沸腾,把手一挥,说你们两个带我进去,直奔鸽子家的木楼,盛颖在外面等我。
盛颖语气坚定地说:“不!我要跟你去,要死一起死。”
我嘻嘻一笑,说我是陶大帅派来的特使,谁也不敢阻拦,你一个女孩子家,装神弄鬼的事情就别干了,坏了名声怕嫁不出去。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先在路边藏起来,我们出来后就径直回家。
我问那盛颖呢?她怎么办?
姑娘说放心吧,我们两姐妹去找她,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回去。她递给我一只口琴,说如果途中遇到危险,就吹这个口琴。她说这个口琴是她爷爷传给她的,曾经是陶大帅随身携带的信物,沾着仙气,能够辟邪。
我伸手接过,感觉这口琴好沉,说了声谢谢,然后跟着她俩跳进一条水沟,踩着水边柔软的细沙直上。月亮映在水里,现出一脸的孤独和害怕。我猛然一惊,仿佛那是等在村外的盛颖,不由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九
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全村的狗都没发出声音,在两位姑娘的带领下,五六分钟后,我们爬出水沟,来到鸽子家附近。这个村庄同样没通电,几点微弱的煤油灯光从几幢陈旧的木房里透了出来,在幽幽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
我吃惊地问:“她还被绑了?”
说完,姑娘轻轻推开一扇房门,把我们让进房里,灯也不点,就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拿起一支小芦笙吹了起来。呜噜呜噜,低沉的芦笙曲子如泣如诉,一粒粒沉重的音符,就像一颗颗滚圆的石子,扑通扑通地掉进月光下的河水里,我的心也跟着泛起无边的凉意和忧伤。
这栋木楼不是很难爬,我正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着,突然两束亮晃晃的手电光,同时打在我身上。我心里一慌,差点从两米多高的柱头上摔下来。
放哨的女孩叫道:“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女孩是用汉话说的,我连忙想起那句祖传苗语,说了声格雅阿奇木。那两个人收起手电,说我们要下河摸鱼,阿鲁,你不要去鸽子家玩,她爹妈和弟妹都被康长军请去村长家吃饭了,还没有回来。
我轻轻翻了进去,说不是,我是龙小羽,盛强他生病快死了,来不了了。
我愣了好半天才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人影说没事的,待会我就会离开的,你赶紧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我再轻声问:“你说,鸽子找谁去了?”
她说找她爸爸龙校长。你不知道是吧?龙校长才是她亲爹。赶紧去吧,孩子,不然就来不及了。
酸甜苦辣咸,我心里真说不出是啥滋味。要说鸽子是我亲姐,我打死也不会相信。虽然我也曾经怀疑马车夫熊麻子怎么能生出如此标致的女儿,但从未想过她竟然和我有着血缘关系。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是他们搞错了!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我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追赶鸽子,将她安全带回家,一切都等我父亲回来处理。
我说鸽子已经走了,走骒马大冲那条路,我要去撵她。你赶紧去通知——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你叫阿鲁,她叫阿雀。阿鲁,你赶紧去叫阿雀,然后去村外找到盛颖,把她护送回家。
说完,我翻过篱笆墙,钻进寨子旁边的树林,拐上后面的山路,踏着如水的月光,急匆匆地往骒马大冲爬去。凄凉的芦笙曲子戛然而止,鸽子家的木楼上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哭声悠悠长长的,痛彻心扉。
我心里一酸,禁不住泪流满面。
十
月色如练,群峰耸立,山路幽森。听不见鸟唱虫,看不见往日熟悉的风景,鸽子家楼上的呜咽声也渐渐隐去,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犬吠,以及主人喝骂的声音。
夜风习习,乌蒙山里的夏夜凉悠悠的,但我早已跑出一身热汗,那双补了又破,破了又补的解放鞋,就像两只癞疙宝,在脚下发出咯咕咯咕的声音,让紧张的心情更加紧张,害怕的心里更加害怕,仿佛那些郁郁葱葱的森林里,隐藏着万千妖魔和野兽。
分手时阿雀姑娘的那句话,抵得上万马千军,让我充满豪情,勇气倍增。她说,为了鸽子她可以去死:而在大坪寨,在我十六岁的生命里,除了父母兄弟,与我最亲近最友好的,就是盛强了。为了盛强,我也可以去死!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管它妖魔鬼怪和虎豹豺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一边小跑着一边想,除了父母兄弟和盛强,还有谁值得我舍命相救呢?想来想去,竟然只有盛颖!再除了盛颖,还有谁呢?那就是鸽子了。
我也想起过盛芳,也想起过小昭和上官婉儿,但最后都摇头否决了。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一片空灵。不知跑了多久,月亮渐渐移向中天,突然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我恶心得差点呕吐。紧接着,前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座光禿秃的山峰矗立在眼前,山峰前面,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万千条白蛇随着她的舞姿,整齐划一地摇摆着上半截身子。她手里挥舞着一根竹笛,就像一名指挥家指挥着训练有素的乐队,我身上的热汗瞬即变冷,两眼一花,双腿发软,全身嘚嘚地筛糠,不知如何是好。
蛇精!果然是蛇精!大概过了半分钟,我才反应过来,伸出颤抖的双手一摸,阿雀给的口琴沉甸甸的还在,连忙从衣袋里掏出来,递往嘴边。呜哇呜哇,口琴声刚刚响起,白衣女子与万千白蛇全部消失,就像被一口风,刮得无影无踪。
我端详着手里那只精致小巧、发出闪闪金光的口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幻。幻觉,这一定是幻觉。父亲经常跟我说,所有的鬼怪影像其实都只是幻觉而已,自己吓唬自己。他还说,之所以会出现幻觉,一定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毛病,得注意健康,调整心态。我想,一定是关于蛇精、关于火烧山、关于苗王反叛的故事听多了,而这里又曾经是吴王剿水西和苗民起义的主战场,吴三桂、陶三春和石达开都曾在这里驻扎过部队,对面就是箐门口天险和吴王大坪子,从清初到解放,曾有上万名士兵在这附近成为冤魂。
想起这是片曾被鲜血染红的山野,我渺小的身躯立即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连忙高举口琴,向前飞奔,一口气跑过火烧山下的那条石子路,来到柔软开阔的白家土。
到了白家土,再转过一道山梁,就能看见大坪寨,看见自家的灯火和家园。这里的每一根草上,都有我的足迹;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有我的气息。
我不再害怕了,开始呼唤起来——
“鸽子!小鸽子!”
没有人应,只有群山的回音,在月光中一波一波地回旋,就像鸽子的歌声一样好听。
“鸽子姐!你在哪里?”
我收起口琴,边跑边喊,突然撞到一个人的怀里。我猛地一惊,抬眼一看,随即就晕了过去。醒转过来,才知道我撞到的是刘阴阳。刘阴阳穿着法衣,带着几名徒弟,拿着师刀和令牌,前往火烧山去帮盛强钉鬼。
我连忙说是的,我们是订了亲的。
我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说鲁叔叔,你们也太迷信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更没有蛇精,火烧山下只有幻影和毒蛇,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刘阴阳冷哼一声,说小小的雀儿未放翅,就敢在老子面前装蒜!回去跟你爹说,我迟早要做点好的给他吃!
我不再理睬,连忙飞快下山。这里是熟路,又是下坡,很快就跑到山下。跑过田坝,爬上小桥,没有佳人倩影,却隐隐约约地传来“仰请神威风銮将,穿山跳海二郎神”的请神咒语和张弥拉笃笃笃的脚步声。汗水淋漓的我倚着桥栏,长叹一声。
“你,終于回来了?”
是盛芳的声音,既柔情款款,又略显疲惫。随着话音,她站了起来。月光下的她,依旧秀发飘飘,依旧风姿绰约,但在我心目中,她已经走下神坛,再也不是纯洁如玉的女神。
她说是的,一直坐在这里等。找到鸽子了吗?盛颖呢?盛颖怎么没有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鸽子呢?鸽子不是去我家向我父亲求救吗?还有盛颖呢?她怎么还不见回来?按道理她们走的是大路近路,应该早就到了呀!
我边跑边说:“赶快沿着去没封洞的路找盛颖,我去我家找小鸽子!”
十一
蛙声早已停歇,方云又在他家的平房上吹起箫来,箫声哀怨、凄楚、缠绵。我知道,他是吹给盛颖听的。我们大坪寨共有十个姓,李杨朱郭王,盛方龙刘张,除了姓盛的不能搞“同姓恋”外,大部分男青年都暗恋着盛颖,而他对盛颖的爱恋已经达到了如痴似狂的程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盛颖曾经多次当面羞辱他,但他依旧痴心不改。
“盛颖,你在哪里?”
“盛颖,你在哪里?”
呼唤声声,传来山谷的回应。一时村里热闹起来,人声狗声脚步声连成一片,更多的人陆续涌向河边,加入寻找盛颖的队伍。
每当这个时候,我家总是院门紧闭,虽然好几个房间里都会透出微弱的灯光,但一般不会发出声响,显得异常清静。因为,我们兄弟四人干完一天的农活并吃过晚饭之后,必须安心学习三个小时。
这是我父亲订立的规矩。我已经被师范学校录取,可以适当放松,另外三个弟弟,一刻也不能松劲。这就是若干年后,人们为何称赞龙校长和龙家几弟兄的重要原因。成功来之不易,往往都是苦出来的。
我一口气跑到自家门前,有人靠着一块大石头,软软地歪坐在那里。凑近一看,果然是小鸽子。只见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我喊了两声,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见答应。我心里慌了,连忙伸手去拉,她的手就像蛇一样柔软而冰凉。
蛇精!难道她真是蛇精?!我全身一颤,身上的热汗又变成了冷汗,一边拍门一边大喊。我母亲不在家,三弟闻声跑来开门,隔壁邻居也过来探看,我们手忙脚乱地把伤痕累累、全身冰凉、气若游丝的小鸽子抬到我房间,放在木床上。
突然,我发觉怀里那只沉重的口琴居然在微微震动。我连忙把口琴掏出来,呜哇呜哇地吹了几声。鸽子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手里的口琴,艰难地向我伸出那只苍白柔弱、满布伤痕与勒痕的右手。我连忙把口琴递给她,她拿不稳,差点掉在地上。
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把口琴递到她苍白的唇边。她的嘴唇虽然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但依旧充满诱人的魅力。她的眼睛美丽而安详,仿佛这里就是她的木楼,她的闺房。她轻轻地含住口琴,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呜——”琴声悠悠长长,但不嘹亮。接着,她又缓缓地吐气,“哇——”琴声比吸气时还要悠长,还要动听,仿佛比流过村里的那条河水还长,又仿佛比深夜里的虫鸣还要动听。
我们静静地站着。如此往复几次,小鸽子慢慢坐了起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她没有松口,金色的口琴在她唇间不停地移动。我听出来了,她吹奏的是《小河淌水》。琴声舒缓悠扬,仿佛我们不是在我家里,不是在我房间,而是坐在村里唯一的那座石拱桥上,听着叮咚的泉水和无边的蛙鸣,看着月光一层一层地在河面上铺洒,满天星星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几朵流星瞬间穿过夜空,然后又归于寂静。
我说是的,这里就是我家。
她愣了一下,问你叫龙小羽是吧?我龙爸爸呢?
我说他不在家,他去县里学习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旧梦旧梦简谱篇六
;我小时候是极爱美的。母亲给我梳头,无外乎一个马尾或者两个小刷子,总嫌她给我扎偏了或是高了,或是低了,百般挑剔,她一生气,就给我头上敲一梳子。
偶尔穿件新衣裤,就会站在院门口美滋滋地炫耀,好像满街路过的人或是从院中进进出出的邻居大人小孩儿都能发现我穿了新衣。也有时候,新衣服早早地缝好了,家人们给我穿上试是否合适,可我只要穿上就不愿意再脱下来,后来大人们就多了一个心眼儿,试穿之前先和我讲好条件:试,必须等到过年才穿,否则,就不让试,我只能应允了。
小时候,一年也就穿一两件新衣,对新衣裳是极爱惜的,有两件新衣却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那时节,过年前都是家人去小城中心一家叫继美丰的老字号国营店铺扯一块花布,奶奶是县城被服厂退休的裁缝,每年就由她来做,就那么几种花色,衣服样式简单,大人小孩儿的样式并不是分得很清楚,也并非自己喜欢的,但是家里人哪里管征求你的意见,等见到时,花布早已经随着购置的其他年货买回来了。
大约八九岁时,父亲买回一块花布,白底深红色的条纹图案,裁剪了一件样式很简单的上衣,还是按老规矩,等到除夕夜到来之前的下午,期盼了许久的新衣服终于喜滋滋地穿上了身。
我家那条名叫人民街的老街街口,连着小城的主街东大街。大年初三,听着铿锵的锣鼓,出了院门,自己来到街口看社火,那时我们常常离开院子到街上玩儿,大人们并不怎么管。可那天,主街和巷口都被人流拥挤得水泄不通,很快,矮小的我被人流带着向前,离开了站着的巷口,又顺着人流被挤到了东大街对面的人行道上,矮小的身躯被淹没在人流中已经看不到社火了,似乎也听不到铿锵的锣鼓了,被黑压压的躯体夹裹着不知往哪儿去,感觉到自己呼不出来气,但是偶尔那团黑色一蠕动,可能会给我喘一口气的机会,有白色的光从人群中间和戳向天空的白杨干枯的缝隙里隐约透进来,像在梦境中游荡,随着社火队的前行,终于人群松动了一些,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空隙,突然有人从街对面抛来的两响炮,威力极大,在头顶前方的空中先“咚”的一声炸响,继而又有半个已经炸裂身体的炮仗掉落在人群里响了第二声“叭”,碎屑四飞,没人躲闪,也没人尖叫,都只顾拥挤中喘口气了。恍惚中有一块炮仗跌落在胸前,自己并没有来得及恐惧,后来人群渐渐地疏散了开,我终于从缝隙里得以解脱,待回到家中才看到,那件新衣裳右胸前有两大块已经被炸得成了焦黄色,几乎就像是要破了一般,心里头痛惜不已,虽然花色并非我最喜爱,可是毕竟才穿了两三天啊,或许要再等上一年才可以再有一件新衣裳。心里头就憎恨起那乱扔炮仗的人。
其实,还是小孩儿的我怎么能够想到,当年这场遭遇有惊无险,既没有炸伤身体,也没有被拥挤的人群挤倒,只是炸坏了一件衣服而已,本已是非常庆幸的事了。
又隔了两年的春节,父亲给我买回一块深红色的布料来,那时冬天缝的衣服都是要罩在棉衣上的,裁缝奶奶的眼睛也已经无法看见针线了,不能再为我缝制新衣,就又找别的裁缝按照和大人们一样的样式,裁剪了一件便衣领的罩衫,罩衫上缝了五对儿黑色的琵琶扣。那时,店铺里已经有了成品的童装,面料、扣子、颜色都好看,而且也有绣花,绣上动物的图案,但是小城里的人依然从大人到小孩儿还都是缝衣服。而我的个头儿也在节节拔高,那些商店里的童装我已经穿大号都嫌小了。这件新衣我依然嫌它花色、样式老土,不怎么喜欢,但它毕竟是一件新衣,就穿着它过了年。
依依不舍地等热闹过去了,悻悻然地才想起学校安排的假期作业,三十页的毛笔字还没有完成,急急忙忙地拿了墨水瓶,准备老爷画胡子一般快速地完成,但是就在打开墨水瓶的一刹那,手一抖,墨水瓶的一股墨汁就从新衣服前襟泼下,并像水墨画一般印染开来。放下墨水瓶,又急又气地撩起衣衫,赶紧脱下来泡在水盆里,可是那黑色的墨迹却已经没办法洗掉了。为了逃避责骂,放在水盆里不敢捞出来,但终究也隐瞒不过,后来没办法只好对母亲如实相告,以为会狠狠责骂我,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没有,也许这次导致问题的原因是因為学习而不是玩耍。母亲听院中的邻居说了数个方法,用白色药片涂在有墨渍的地方,抑或是用淘米水洗,折腾了多遍,深红褪了色,泼上的墨迹总算也淡了,但是依然有暗痕。可是就算不喜欢,也还是不得不穿的。
但是日后,这件衣服穿到身上,心里比挨骂还难受,那墨渍就像是没有洗干净的污渍一般,叫人羞愧得抬不起头。可是,那件衣服竟然也穿了很久。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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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身着华贵的红装退场,夜逐渐染黑了整片天空。稀疏的繁星捧着明月,点缀了寂静的夜空。听,风吹叶作响;看,月漫路悠扬;思,夜静情感伤;念,心挂人两方。
夜太美,静了世界,乱了谁的心;月太美,照进心房,染了谁的旧梦?
往事如烟,随风飘散,时光即逝,难以逗留。从呱呱落地到呓呓学语,从蹒跚学步到独立自主,一点点流逝的是时光荏苒,一步步走过的是春夏秋冬,而难以割舍的是那回不去的小时代。我将这些成长的点点滴滴录入旧梦。
人生世事,纷纷扰扰,离别多而欢聚少。团聚时的欢声笑语终将沦为离别时的依依不舍。眼泪肆意流下,勾勒分别的感伤,透露出难舍难分的情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将这些也录入旧梦。
人生之路总是曲折坎坷,事事不能尽人意。然而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往往是遗憾才让我们怀念。漫漫的人生路若不经风雨,便像茶不经沸水一样,无法展现最好的自我。坎坷磨平了我们的棱角,使我们才能走的更轻松,更久远。我将这些全录入旧梦。
夜依然静,眺望,远方及时曙光。重温往日旧梦,美得让人心醉,痛的让人心碎。悄悄地,我将旧梦藏在心底,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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