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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试结束了。
总算结束了。
我喝醉了,任往事在脑海一幕幕回放;我流泪了,任苦涩流过脸庞;我心累了,任空虚占据整个心房-------我半睡半醒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是思绪,我真的很想很想…….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可无论什么也好,只要它能够让我平静下来----可悲的是,我终究还是想不出一个解脱的办法总有挥不去的幻觉纠缠在眼前:自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割开手臂的血管,看着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分叉-----一种可以呼吸死亡的彻头彻尾的痛快感觉……
“复试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上帝处理了。”一个“我”苦口婆心的对另一个“我”反反覆覆的安慰着,可还是无法自己------一种窒息的感觉。我不知自己怎么了,或许是病了吧,或许真的有病。------不,不可能,因为只要有朋友过来,我又能谈笑风生----可就是现在,“我”真的驾驭不住另一个“我”。繁华,荒芜,繁华,荒芜,两个词不知怎的从我脑海中跳出,在我面前嘻戏,围着我转圈,越转越快,我晕得快死过去了…..就让我死过去吧。或醒或醉或睡或死------我就象陷在泥潭中无力的挣扎,越陷越深,被淹埋前的最后一声呐喊积蓄在胸中就要爆发…….
绝望中,父亲的身影逐渐明淅…..
父亲的学生时代一直是在辉煌中走过来的。可品行兼优的他抗拒不住中国的那场政治风暴。高考制度的取消使得生为长子的他高中毕业后只能参军------这是养活一家老小的唯一出路。退伍后他分配在矿山,直到恢复高考后他的金榜题名------这之间的代价是十年光阴。
他因此常常告诫我们要引以为戒,珍惜时光,不要步他的后尘(可不幸还是言中了,仔细算算,从我大专毕业到考上研,这恰好也是十年的时间)。
父亲从来都对我们三姐弟非常严格。小时候,他在我心里始终是摆脱不了的阴影。在学习上我不能出半点差错,因为稍有闪失,便是拳脚相加,即使考得再好,他也可以把你驳个一无是处------毕竟,总是有人成绩比我好。在我印象中,他对我的要求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童年,是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那颗永居人后的脆弱心灵,而父亲就是这个世界的黑暗之神。于是,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逃离-----逃离这个家庭,逃离学校,逃离家乡。这在我异想不到的高考落榜那天尤其强烈-----直到出榜第二天我还不愿从梦中醒来。可现实终究是改变不了的,总之是没考上,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一分还是两分。父亲在一通暴风骤雨后便是可怕的沉默 0再读一年,”这是斩钉截铁的最后一句话。我则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展开白热化的正面交锋,因为我知道,再读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动用了一切手段让我回心转意,硬的,软的[包括指使妈妈带我去找“大仙”求签,我清楚的记得大仙说我再考一年一定是重点,搞笑的是,我却对大仙算出我老婆至少比我小六岁记忆犹新(因为在当时,我如何也不敢去想象身为高中毕业生的我,竟要在小学五年级的女生中找老婆。真是“晚节不薄1。)]--------可终究还是挽留不住我的去意,万般无奈,老爸托人搞了个委培的指标。
于是集美大学便成为了我人生旅途的下一站台。
那是个环境优美的地方,站在操场上就可以望见大骸#闲暇时候男生们都会相约到海里看潮起潮落,捉螃蟹拾鱿鱼捡海螺。这是我首次品味到离家的感觉------一种可以直面大海随意做梦的感觉。虽然梦不断,可是我的心仍然是沉甸甸的-------“委培”二字压得我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我不敢接近所谓的“正规军”,不敢与别人谈论毕业分配------自卑从此在我的心头扎根。因为对家里出了大笔钱供我读书深感内疚,我一直省吃俭用,经常一餐吃一包方便面(以至后来看到方便面我就反胃),即使上食堂我也只打一份最便宜的荤菜,然后再与别人共一份青菜。那几年正是我长身体的时候,可只有身体是我自己的,只有身体我可以任意处罚--------我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还好我那时还不懂男欢女爱,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即使知道,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装聋作哑。记得毕业后的某年一位女生打电话给我,半开玩笑的问:“为何读书期间你不来追我啊?”------她哪里知道当时我连自己都不要了,哪还顾得了她啊。
两年大专一晃而过,有人羡慕,说很“划算”,两年能混个大专-----可我却不敢苟同:第一年懵懵懂懂的,象个初出蛋壳的菜鸟;第二年找工作的浪潮又风起云涌-----能学到什么知识?
所以我对我的所谓大学时代一直耿耿于怀-----我不甘心本应是色彩斑斓的美好时光就这样匆匆离我而去----在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离我而去。这种遗憾在我于2000年秋季迈进南昌大学校园的一刹那又被从心底唤醒,似乎就是它在冥冥之中引导我一步步回到了校园。
与集美大学隔海相望的是厦门机场。呼啸的飞机每天都要从我们头顶的蓝天飞过。我常常坐在操场望向天空自问:哪一天我才能坐上飞机在高空翱翔啊!------没想到,毕业离校后的第六天,我就坐上了一家港资企业为我订好的飞往广州的飞机------虽然不能说我选择南下仅是为了坐这趟飞机,但也不可否认,能坐上飞机也是吸引我选择南下的一个重要因素之一(所以,若干年后电信移动分家时,我对一位好友仅为了能拥有公司配的手机而誓死跳槽到移动公司的举动丝毫不觉得奇怪)-----至今我还时常听到仍住在山区的叔叔婶婶们对我那些堂兄弟们说我当年曾风光无限的坐飞机直飞香港------无奈,苦笑。-----他们哪知道在机场时,我拖着满包裹的破棉被,破运动鞋,破盆烂碗,在那金碧辉煌的候机室,挤身于衣冠楚楚,西装革履,香气四逸的红男绿女中,提心吊胆担心安检员要我开包检查的滋味------如果真是那样,那无异于一场恶梦,我即使钻地也逃脱不了困窘,而且,那光洁如镜的地板根本没有钻进去的可能。
港资企业叫宝威国际制衣有限公司(我常对朋友吹嘘自己是识别牛仔衣服的行家里手便是由此而来的)。虽说是“国际公司”,可却坐落于番禺市的一个边远海边小镇。或许正是因为交通不便,公司才会千里迢迢把我们四个大专毕业生用飞机送来。我清楚的记得当厂车把我们从飞机场往厂里送时,天色已暗,路边护道树的影子在每个人脸上一道道的闪过,我们四个据说是从三百八拾号人里挑出来的精英个个沉默不语,面面相觑,充满疑虑和担忧-----想必当年黑人被拐卖到美洲时,辗转于漂泊不定的船上也是这滋味吧。
宝威公司是我广东之行的第一站。从那时起,我就因为出色的英文打字和英文基础而选入“船务部”,专门制作货物出口的各种英文单证。公司的待遇于我们这几个刚出校门的穷小子来说真是人间天堂----与香港主管同食同住,不但伙食出奇的好,而且房间里空调电视洗衣机热水一应俱全。公司的人都很和善,但因为都是“土著人”(前段时间一位plmm在网上也用同一说法问我,搞笑。),她们听不懂、更不会讲普通话,所以,我只好普通话,客家话,英语一起上,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唬得她们一愣一愣的。可近墨者黑,我倒是很快被她们给“同话”了。宝威公司虽然是家不大的企业,但也有一套完善的港式管理制度和理念。香港人工作的敬业精神常常令我感动和敬佩而成为我自觉模仿的对象,这对刚涉足社会的我来说,影响非常大。上班时间是紧张的,港方主管看到我工作得心应手,还想让我往制衣行业的心脏部门-----生产管理部发展(可惜我一上人头攒动的车间就脸红耳赤,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而死活不肯就范);下班时间是轻松的,港方主管常常带我们驱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唱歌,喝茶,吃海鲜。时间一久,同行的其他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甚至在办公室也敢和女职员偷鸡摸狗的。只有我还是出淤泥而不染,一如既往的被年长的同事称作乖乖仔。不知怎的,我特别能与上了年纪的同事相处,他们都待我象自己小孩一样,直到现在,我还是他们唯一挂念的“大学生”。除此之外,被同伴称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我还有个偏好:总是屡屡托香港主管回港买首饰------所有家人我都至少送了一件首饰,同伴们笑我到广东挖金矿来了。其实我的动机很简单,一是想赎委培的罪,二是我根本不知怎么花钱。
97年初,我跳槽到南海市的一家台资企业。离开宝威不是因为干得不开心,而是我太想开扩一下自己的眼界了。这家生产摄影器材的台资企业很快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只要是大陆人,无论你职位再高,仍旧会被台湾人歧视。不但食宿惨不忍睹,还要整天面对台湾人的虚伪嘴脸和趾高气扬。我在那留了三个月-----为何会忍耐这么久?只因这家公司为节省开支,把船务全从香港转移到了大陆。故公司的船务非常系统全面-----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97年7月份,当看完香港回归的电视节目后,我加入了广州镇泰集团-----国内十大玩具厂家之首(相信国内80%以上的芭芘娃娃就是来源于此)。在这,台资企业的所学使我工作游刃有余。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叫阿萍的快乐小妇人,对我的业务知识赞不绝口。经常有位长着长发,清纯可人的女孩和阿萍在一起。后来我才吃惊的得知:这位脸上常挂着腼腆笑容,走路悄然无息的女孩竟然是这万人大厂的董事长秘书-------这和许多媒体上对所谓“秘书”的诠释完全不一样。很快,我就和这位叫“小芳”的女孩混得很熟了。一到下班时间,我们就形影不离,无话不说。越秀公园,暨南大学,东方乐园,常常能见到我们的身影,甚至有同事戏称越秀公园是我家了。有时你不得不承认,感情这东西来得很突然,一切都不在你的掌握之中,它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它不需融合太多的理智。彼此喜欢对方,交谈是多余的,心灵便是最好的语言。有时擦肩而过的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这也许是感情的最高境界。小芳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孩,我也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孩,我们都使彼此明白:爱是每一个清晨醒来和每一个夜晚入睡前想念的温暖和深深的眷恋。不管结局怎样,我们都曾真心爱过,无怨无悔。记得我离开广州的那一天,我们都曾抱头痛哭(我在广东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刚到宝威的那天,我给最疼爱我的外婆打电话时泣不成声)。若干年后,有一次我在深圳火车站看到一对小恋人相拥泣不成声时,往事嗖的灌回了大脑,我竞有一些不能自己。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尽量不让泪水流出。那种感觉就好象被掏空了似的,一种失落,一种心灵上的崩塌,好象支撑着情感的柱子突然给倒塌了…….
离开广州是家人的意思,或者说是父亲的意思。于他而言,一是实在担心我学坏-----他甚至担心我会吸毒------我自己也从未想过的可怕行为;二是他认为仕途才是正路。于是他苦口婆心的劝我回家考公务员。但离开广州也有我的意思-----在广东的几年里,虽说机遇一直不错,但年轻的我渐渐产生了一种漂萍般的失落感,有点累的感觉,有点想家的渴望;更重要的是,我对未来没有信心,我不相信自己也能在人才济济的广州站稳脚跟,能给一个女人,一个家庭应有的一切------我一直不觉自己有什么特长,尤其在毕业生如潮水般涌入的年代里,我深觉强烈的危机感。我很想找机会充充电,甚至找一种可以洗刷“委培”耻辱的办法。
我与小芳约定,等对方三年,三年。------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或者都有预感------一种谁也不愿捅破的预感。所以当一年半后,小芳在电话那头哽咽的告诉我她有了男朋友后,我虽然很心痛,可也出奇的平静-------这本来是我的错-------再者,在那充满诱惑,充满陷阱,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世界里,女孩一不小心便堕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何况她只是正正当当的想找个信任的男孩充当心累时的港湾呢。
广东三年,是我心底无法抹去的烙印。它对我的影响是终生的,无法估计的:那种充满活力的工作氛围,富有挑战性的工作任务……使我在回家数年后仍念念不忘,“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句话同样也可套用于打工生涯。的确,我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遇到许多曾经有过沿海打工经历的年轻人返回家乡后还是忍不住重返广东的现象-----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在那都曾有故事,或许,还有小芳…….
98年初,经过考核,我在家乡的人事部门当了一名小公务员。每天的工作除了办理几项简单的业务外,便是听老同事们在办公室边吞云吐雾边绘声绘色的讲着黄色笑话,或者周而复始的历数着鸡毛蒜皮的事。如果说,我在改革前沿城市接受的是诚信与拼搏精神的熏陶,那么,极富讽刺意味的是,我在整天“三讲,三个代表”的党政部门却要天天面对虚伪自私自大无知低级下流庸俗的嘴脸。
除了淡淡一笑我能怎么办呢?
98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姐姐说我回家的时间可以精确到秒。有点夸张,但很形象。我实在不想与外界接触,甚至父母。他们也深知我内心的不快,所以也小心翼翼绝少与我交流。能使我解脱的除了小芳的电话粥之外,便是满屋的摄影,书法,英语,电脑书。
99年下半年,小芳的电话越来越少,我也渐渐的走出了家门,直到那时,很多朋友才惊呼:你什么时候从广东回来的?慢慢的,我融入了一个年轻人的小圈子。在那,我认识了“小欣”,首先让我留意她的是她那不幸的家史:她唯一的亲哥哥11岁那年溺水身亡了,尽管过了多年,但家里一直没从这阴影中解脱出来。可在人前,美丽活泼的小欣却绝对开朗大方,善良热心;而在工作上,她更是在同龄人中显得办事干练,一丝不苟。因此,她在圈中是位很引人注目的女孩。本来,听说她在电信局工作,我心里一直打退堂鼓,因为在这之前,曾经有位电信局的女孩凭借天时地利人和从早到晚恨不能把我家的电话线“煲”熔,还好我当时心恢意懒,及时把她介绍给另一位同学,才省去了很多烦恼。可小欣与她不一样,她很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无怨无悔的爱我始终如一------不管我身在何方,是潦倒还是走运,让我尤其感动的是,当我孤伶伶一人在深圳独闯天下时,当我隐名埋姓在他乡考研时,只有她还不时打电话过来问寒问暖,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对她的感觉可以说是感动大于爱恋。与她在一起,心灵就象船儿驶入平静的港湾,不必担心风浪,只用偶尔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白云漂过,轻轻的诉说着远方渔船的故事,静静的倾听船边水流的声音……
可就是这样一位细致入微的女孩,我却伤她最深。我甚至到现在还常常反思我和小欣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成了痞子蔡笔下的菜虫和明菁----其实很多次我都差点就范,和她妥协,答应照顾她一辈子的…….
也许是因为铁了心的不打算在家扎根,所以我对她一直都在逃避;也许是因为广东之恋给我的烙印太深,我不敢把我的感情全盘托出;也许是因为这段恋情来得太轻易,我便没有好好珍惜;也许,也许这些都不是理由……..-------无论如何,我还是害了她,或许是一辈子。从此她的心里容纳不了第二个男人,从此她把自己的情感之门紧紧闭合。2004年3月,就在我准备复试的前夕,她毅然彻底放弃了家乡舒适的工作环境和经理职位加入南下打工者的行列--------我理解她,因为只有那样或许对她才是解脱;同时,我也深深祝福她。我想这个女孩,虽然我今生不会与她在一起。可是,有一天惝若需要,我会毫不犹豫的付出我的生命------或者这就是感情和爱情的区别,这就是我与她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可不管是理解也好,祝福也罢,一切都弥补不了我对她的伤害,一切都表达不了我的歉疚------总之我今生注定要负她一辈子的情债了。
从2000年到2004年,是我生命历程中最动荡的四年--------无论是在工作上、思想上还是感情上。世界已在我脑海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在工作上,2000年下半年,我被抽调到县委办公室-----于年轻人而言,这是个令人羡慕的单位。朋友们都为我祝福,说正式调动是迟早的事,抽调只是例行手续而己。我心里也美滋滋的,好象在山重水复中看到了光明-----可美梦还没醒,半年时间不到,待新的领导上任后,第一把火就把我们2个抽调的人员打回了“原籍”,取而代之的两个一是美少妇,一是领导的老乡。------这件事象匕首一样扎进我的心脏。虽然说,这次打击干净利索的浇灭了我曾经冒出的一点想驻留家乡的火花,从而倍增了我一心想往外冲的决心-------可至少当时,我是怎样的处境呢:我上班至少会比规定时间“自觉”的早半小时,下班也会很“识趣”的比别人晚走半小时-----不是想评先进,只为怕见熟人,怕听他们的安慰。我象小偷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虽然我明白我没偷任何东西,我没做错任何事情------而旁人知道吗?
好歹时间来到2002年,春节刚过,电视台就播出公开选拔县政府驻深圳办事处主任的公告。报考最后一天才得知我的毫不犹豫的报了名,那时离考试只有两天时间了----为了能离开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我已经顾不得前怕狼后怕虎了。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在满屋子的大哥大叔中,我轻而易举的脱颖而出。事后有领导对我说,就综合素质而言,你跨一小步就够他们小跑好一阵子啦…..
于是,2002年3月16日,我单枪匹马二下广东,独闯深圳特区。深圳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我全无心思欣赏。因为这一次我已不是一人吃饱全家足的心态了------我可是代表全县70多万父老乡亲而来-----我下决心要轰轰烈烈的干出一番事业,为家乡人民,更为自己。县里的政策很苟刻:人员只有我一人,经费只有1.5万元(还不能马上到位),而招商引资任务却要完成150万。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我坚信活人不会给尿憋死,车到山前必有路;坚信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坚信党的正确领导。我不断给自己鼓气,为工作绞尽脑汁。没有钱,我把自己的“老婆本”悉数拿出(几年打工赚的血汗钱及回家工作的工资,老爸老妈坚持让我自己处理,结果全垫进去了);没有房子,我象孤魂野鬼般到处找房子求租;没有人手,我似蚂蚁搬家添置了整套家俱(不论是墙上的一颗小图钉还是大宗家电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刚去的那段日子,没地方住,我就睡老乡的厨房;没时间吃饭,我就干脆不吃;为了省车票,我可以走两个小时的路见客商;为了减小开支,从没摸过锅碗瓢盆的我从一点一滴做起直至可以熟练的炒起一盘盘佳肴,甚至独挡一面的办宴席-----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这场我戏称之为“野战生存训练”的游戏中,我终于挺下来了-----可我却绝望了。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无论党也好,政府也好,它们是一个组织,更是由具体的人所代表和支配的------政府承诺的可怜的1.5万元迟迟不见落实,再换了一届领导之后,更是无影无踪了;打了N份申请资金、项目的报告,可都如石沉大骸#由于政府领导对招商引资工作根本是雷声大,雨点小,软硬环境恶劣,尽管我磨破了嘴皮,可仍没外商前来投资------总不可能给外商们上“三个代表”,他们就会回心转意心甘情愿来你处扔钱吧。
参照其它办事处的经验,我办了个清洁廉价的小型招待所。想为家乡来深圳务工旅游的人提供方便,可最终却让我几乎吐血:只要是公费出玩的,领导们都只盯着星级酒店;若是自费出来的,领导们白吃白喝白住还抱怨你没带他们去happy。碰上熟人来投宿我又拉不下脸来收钱,遇上不三不四的陌生人来联系,我又唯恐避之不及。最终这个曾经使我骄傲自毫充满成就感的招待所让我血本无归,走时全以不足当初1/20的价格变卖,或者说是遗弃----有种丢盔弃甲的凄凉。
我终于认识到这只是一个骗局而已-----政府派我们出来不过是想尝试丢个芝麻捡个西瓜,甚至连芝麻也不想扔;或者,我代表的这个办事处只不过是他们政府工作报告上的一项政绩。可怜我还傻傻的为自己的凌云壮志象叫花子一样在特区和家乡来回行乞,可笑啊。
2002年9月份,在多方求援无助后,我终于决定放弃了。而考研是我唯一的选择。
早在2000年,我就已关注考研这个问题了。那时我刚在南大读函授本科班。说实话,读这个专业的本科班我也是阴差阳错------我本是与二姐夫一起进考场当他的枪手的,可没想到,二姐夫落榜了,我却进来了。读就读吧,既来之则安之。早就听说集美大学有位同班同学在南大南区附近的教育学院读书。闲暇之时,我便过去找他打发时光。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在考研-----我很震惊-----因为考研一直在我印象中是遥不可及的事。研究生象天使,不是生活在我的世界里的。而我那同学,大学时期成绩是班上最差的一个。他怎么敢轻易的说出考研二字?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是考研二字。可这是事实。2002年,函授班有一个同学考研走了,这是他请了一年的假“沉”在南大看书的结果。我在这一年也参加了考试------只不过没有看书,纯粹是来试试水深的-----英语政治还是吃以前的老本,专业课我只在20多天南大面授时翻了翻书-----尽管这样,我居然考了299分------天,考研这么容易?我暗自偷笑,考不上真是白痴。
“得意时寻找退路,失意时寻找出路”, 这是当年离开广州时阿萍赠给我的留言。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我思索了很久很久:回县里上班------于我而言已是不可想象;打工------我知道相对满地都是新鲜出笼的大学生而言,我已没有任何优势;剩下的唯一道路便是考研------这也是现阶段唯一能够让我彻底跳出那座死城的方法。
但工作是不能随便丢的,我不可能象许多好心人劝我辞职以求“沉“之超脱-------毕竟我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毕竟我为这个“鸡肋“花了如此之多的心血,冒这样大的风险白白扔掉我实在不甘心。于是,白天四处奔波的我晚上一直要看书到凌晨两三点钟。我至今还能清楚的记得楼下餐馆的卷闸门一扇一扇往下拉的声响------沉重而带着尖啸。我还清楚的记得在那样深的夜里,街道上还时常传来两三个孩子或咯咯的嘻笑声或凄厉的哭泣声,令人不寒而栗。读书读累了,我常常披着夜色象幽灵一样游走于各个房间凝视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只要工作不忙,我可以一个星期不出房间门一步,我甚至可以十多天不与外界联系。我一次买好一星期的菜,一次做好两天吃的饭。
我不想承认自己孤独。但我的孤独分明写在自己的脸上,驱走我的微笑,绞杀我的激情,掩埋我的灵感,一点点的让我面无表情-------孤独本身在维持着我冷漠的样子,不让我远离,也不让我靠近,不让我失去,也不让我得到。我却一直困顿地寻找摆脱孤独的方法:在洗手间,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在这座高楼中间喧响着,直坠楼底,可是我已找不到那水的温柔和清新;在窗前,我用手指抵压着让这城市的噪音聒噪的“嗡嗡“作响的头部,闭紧嘴唇不去呼吸那些灰蒙蒙的空气,可是我已经抵挡不住自己正逐渐变成一颗飘浮的尘埃-------我不知自己是人是鬼。但我知道我还活着,而且还要活下去。我常常自觉是这城市森林中的一匹孤狼,冷眼看着森林里的花开花谢,草木枯荣。
可2003年的考研,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成了自己曾经嘲讽的“白痴”-------再次在考场上与成功失之交臂------政治比国家线少四分。我还以为我撑不下去了,我不敢再去翻书,不敢再去想未来----但除了这条不归路,我还有什么可选择呢?
工作已成了烂摊子,不死不活也无人过问却依旧存在。我把怨恨指向了这个烂摊子。一气之下,在那非典闹得最凶的03年4月28日,我变卖了深圳所有家当悻悻离开了这座令我刻骨铭心的“滑铁卢“。
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G市的大姐家就成为了我的避难所。大姐在当地一所大学教书------这使我无论在非典闹得最凶还是在全国掘地三尺找马加爵之时,可以戴上教师的校徽,目不斜视的在校园出入如无人之境。G市地处家乡与深圳之间,交通便利,这又使我能在家乡的党政领导前往深圳“考察”的当天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往深圳。
即使这样,压力还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为了所谓的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我不得不继续与单位捉迷藏周旋,代价就是常年在铁路线上疲于奔命,一听到手机响就提心吊胆,充满命悬一线的恐惧,直闹得自己有心力憔悴的虚脱感觉。
我自觉是G市的局外人,潜移默化中就是无法融入这城市的血液。因此虽然在G市停留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认真生活过。在学校看书,我尽量保持低调,无论是行走的路线还是看书的教室都与在校生小心翼翼的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即使是在姐家的楼梯上,我也是低着头,飞也似的上下逃窜,生怕邻居突然开门与他们打照面。每天除了餐桌上与姐姐姐夫偶尔交谈一下外,我几乎不说话------最多每天清晨对卖早点的小姑娘说“两个包子”,后来,甚至这两个包子也免了。“闺中密友”更是对我的杳无音讯失望之至,纷纷变节改旗易帜。我象游魂般往返于学校与大姐家,路上的车水马龙,校园的欢歌笑语虽然就发生在我身边,可我却孰视无睹,没有知觉。给我印象很深的一幕是:03年9月,我千里迢迢参加了师大的政治加强班。一天晚上在橡胶厂下课后,我独自返回位于石泉村的出租屋,途经北京路与上海路的十字路口,路的那边是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城东百货,而路的这边是黑灯瞎火,还有形单影吊的我--------那是一种很凄楚的感觉------繁华继续着它的繁华,丝毫不会可怜我的存在,荒芜继续着荒芜,也丝毫不会为了对面的繁华而驻留。寒风继续着吹,夜继续着黑,而我继续着走,种种无端的忧愁袭击着我,没有人能够告诉我那即将来临的盛放或凋零,长长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慢慢的走着----这是一种只有亲历过的人才能有的感动。
我是很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因此在季节交替时,也不会开口特地让家人捎衣服来G市。所以,一年中总有那么些天是默默的忍受寒冷或炎热的侵扰,甚至有时因此让人觉得有些不修边幅蓬头面垢------为了考研我己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生活全都指向了考研,甚至连上厕所我也告诉自己是为了考研而上的,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有谁会想到昔日衣冠楚楚的驻外办主任会悄无声息的混迹于校园里昵?
我清楚的知道:这次考研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了----我已没有退路了。万一失手,在工作上我一定要打回“原籍”-----即使被开除我也不愿再面对原单位领导安慰我的话语了;在生活上,我一定会被周围环境给“逼嫁”的------于是俺这一辈子就可以看到头了:就会永远被禁锢在那个一直让我觉得喘不过气的小城,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抱负,从此都会被岁月冲刷得无影无踪。而我,也会理所当然的加入我曾经厌烦的同事队伍中去,锁在象后宫般的政府大院中,用一生一次的青春去等待那某年某月某日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宠幸”。
说实话,看书的效率是很低的。我很难完全集中自己的精力。因为我会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想成功的去路,想失败的退路;想过去的失误,想现在的领悟;想如何应付领导的质问,想如何面对家人的询问;想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想我的情债和亏欠……..--------思绪如潮,在思潮中,我是渺小的,是软弱无力的。
巨大的压力一直陪伴我初试,出分数,出分数线,等复试通知,等复试,出复试成绩------等待的时间总像是失眠的黑夜一样,无助而漫长。在这一系列焦急的期盼和等待中,我象波涛澎湃中的小船,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可能,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我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稍不留神,就会象玻璃一样瞬间摔个粉碎,发出撕心裂肺的声响。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挺住再挺住。做为一个男孩,我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我在做一个与生活冒险的游戏。我知道生活要我付出的代价,会比我想象中的更多。可是我无法停止。生活的停顿与死亡并无区别。与停顿生活抗争的同时,也在和死亡游戏。
一再地感觉无路可走,所以一再地前行。
-----感谢苍天,我虽然一路走得摇摇晃晃,但到底还是挺过来了。就在我打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是获得了公费资格的南大准研究生,坐在家中的电脑前轻叩着键盘了…….
经过这么些年,我在思想上的触动也不小。
有一种流行的说法:社会是个大染缸,一匹白绢掉入其中,虽然绢还是绢,但颜色不可避免的会改变几分。我不想说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单纯得象纸绢,会因为小动物的夭折而痛哭,没吃到水果而不平的少年;更不想承认自己“酒精”考验得泯灭了良知与人性。换一个贴切的说法:我认为重要的不是在街头向形形色色的真假乞丐碗里扔钱以示“善心”,而是对这种现象从更高层次更深境界的理性分析以及警醒自己的社会责任感。在社会这座大学堂中,我学会了包容和适应,学会了如何在困境中生存,如何保护自己……但即使这样,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我还是有止不住的疲惫慵懒感觉,一种想逃避想歇息的感觉。记得若干年前,我曾放弃过执教的机会,而今,校园的安宁静谧的感觉又使我神往----也许这就是成长。
思想上的另一个转变就是对父母的态度。
因为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缘故,小时候我对父母尤其是对父亲的感情非常冷淡,他的“专制统治”使我与他更加疏远。一到假期,我都会迫不及待的逃到外地的外婆家避难。我与父亲之间的那条鸿沟是无法填补的-----至少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经过这些年来的风雨历程,我逐渐意识到:父母在任何时候都是自己最可靠的后盾,也惟有他们的关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永恒无私的情感,不需要任何的预约与承诺。这份爱的给予从我们生命的开端,流至结尾,生生不息,源远流长,使人生郁郁葱葱------无论自己在什么时候,处于怎样的恶劣环境,只有他们绝对不会抛弃你。或许,他们有时性急会说一些你不爱听的话,甚至做出一些让你皮肉受苦的事来,但请相信,他们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你设想的。即使他们偶尔会犯错,那也是因为他们判断失误------他们终究是想为你好的。
这些年我能够挺下来,我真的很感激我的父母。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会声色俱厉的警告我说:我最多养你到18岁,时间一到,我就滚你出门……!可如今,我依旧还要父母操心。当然,依旧还要听他们“唠叨”。我深感内疚的是:很多我的同龄人现在已能让父母安享晚年了,而我却仍然还让他们担惊受怕,日夜操劳。甚至这些天我在南昌复试期间,父亲还一天一个电话的“罗罗嗦嗦”-------但愿有一天,这一天能尽快来到-------我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相比之下,在感情上,我却还是一团糟。我是个很喜欢做梦的男孩,也是个很喜欢新鲜感的男孩------我不知这两点性格特征是否属于一种缺陷------因为它们如今的确使我感到无所适从,使尘世中的我不敢轻易言爱。怕单薄的肩头有无法承受之轻。害怕爱情这个娇贵的易碎品,会轻易地在自己手中支离,担心童话里的故事一旦沾染上世俗的尘埃就变成一场令人心惊的午夜梦徊。尤其与小芳,小欣的关系结束后更是令我困惑。好一段时间里,对待女孩子我感到很茫然,甚至有点乱。我常在很短的时间里让有点好感的女孩上钩(最辉煌的战绩是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旅途中使一位北方归来的县领导千金魂不守舍),当她们欲罢不能时,我又洒脱的“轻轻的走了”,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我知道这样做有点过份,有点自私。这是一个矛盾的产物:客观上,周围环境使我深感彷徨,无心恋战;主观上,我又渴望拥有爱情。这可以说是一种无聊,但这又不仅是一种无聊,因为在不断的分分合合中,我一直努力的寻找着能够挽留自己不羁之心的女孩,能让自己不见异思迁的女孩,能改变我一生的女孩,能成为我生命中奇迹的女孩-------我的确很希望能找到这样的女孩。我不想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但绝不认为自己很坏------正是因为相信爱情的天长地久,正是因为相信今生一定有至爱的她,我才放任自己在情感的海洋中随波逐浪的追求,放任飞翔和疲惫,然后寂寞。但不幸的是自己在不停的相遇、相聚、相爱、相离中纯熟了手法,却磨蚀了纯真……
在函授本科班中,我遇见了一位女孩,我以为我找到了“她”。可是,我一次我错了,不,是上天惩罚了我一次。
那是一个象小鹿一样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天真灿烂,动感十足,非常有感染力和杀伤力。她象一阵风一样来到你身边,吹动你的发梢舞动你的衣袖拂动你的心田却倏地跑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尽管这样,你会觉得只要她来过就心满意足了-----那是一种非常享受的感觉。她象小魔女般“邪”,你根本追踪不到她在想什么,而只能象拼图一样试着拼出她的想法------却总是少许多块的想法。即使考研,她也是半年之内竟然换三个专业(最后也竟然给她考上了。)。她很爱上网,比我更爱做梦,后来甚至发展到只爱网上从未谋面的远方的哥哥(?),也不愿割让更多的情感给现实生活中对她小心呵护的我。无独有偶,3月份我在网上遇到一位远方的女孩,是位漂亮的小护士(也是准备考研的朋友),与她聊天没超过5次,她就敢把我列入“有98%的可能会嫁给的人”的名单,与我“竞争”的是追了她好多年却被她贬个一文不值的在读研究生。我真的哭笑不得,我自问有何德何能享此殊荣?------虽然滚滚红尘,茫茫人海之中,我邂逅了她,她选择了我,这一份缘,弥足珍贵,但我仍然不能适应在这个虚拟的网络上如此之快的接受一个人,一个会让你动情认定一辈子都跟随的人。呜呼。
在这我绝不是想说远方的女孩轻率(与她这么久的接触中我感到她绝不是那种女孩,甚至恰好相反)。我想说的是,这是时代的产物,时代的特征-------如果说我们父辈生活的外在环境是动荡不安的,那么我们这一代人的动荡不安更主要是来自内心深处。时代使我们浮躁,使我们不知方向,使我们只能选择虚幻。如果它是错误的,那就是时代的悲剧了。可是如今我们还不得不生活在这个时代中,生活在这种悲剧里。在这个动荡不安,纷乱繁杂的世界中,必须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否则,便要付出青春甚至一生的代价成为这个转型期的祭奠品-------而我就背负着这沉重的精神枷锁,小心翼翼的行走于繁华和荒芜间,为了生活,爱情,梦想、或者一个小小的渴望。

后记:这篇文章快结束时,收音机传来一曲《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和正在考研的室友都惊讶对方怎会对它如此熟悉?如此伤感?也许,学会感受和感伤,这是岁月留给囚禁于自己心牢里的人们的纪念品。刚才,我还得知:原先圈子里的许多朋友纷纷放弃家乡舒适的工作环境南下广东------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钱的缘故-----我真不知我们这一代人到底是怎么了?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我们都活得真不容易。
心潮澎湃,写下这篇文章聊以自娱。我知道有许多一直关心我的朋友一直期盼它的出现,于是索性将之挂出。谨以此文献给考研路上不屈不挠的战友,献给一直关心我踪迹的朋友,献给至今还在困惑中挣扎的同龄人,献给一直不曾放弃,始终追逐梦想的自己。想告诉大家:life is not easy, but is still worth l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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